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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我想談談懺悔的內涵及表象。萬佛寶懺已經開始了，萬佛寶懺是萬佛聖城的代表性法會。幾十年來，我們每年都拜萬佛寶懺，我知道有些人每年都要拜，不曾錯過。今年的法會有些特別。兩年前，我們有新的嘗試，就是在網上參加萬佛寶懺。我想給大家講一些有關禮佛和懺悔的道理，讓大家可以作得更圓滿。
《華嚴經》是上人非常重視的一部經典，他用了九年的時間講解這部經。我們也用了兩倍長的時間英譯和重譯這部經的上人淺釋。上人介紹過一位唐朝高僧——澄觀法師（清涼國師），澄觀法師又被後人稱為華嚴菩薩，他為《華嚴經》寫過《疏鈔》（註解）。澄觀法師在《疏鈔》中提到，想要真正理解《華嚴經》，就要學習第四十卷〈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菩薩行願品〉。第四十卷包含理解整部經的關鍵，這不是透過哲學，而是通過修行「普賢十大行願」才能得到。
在《華嚴經》第三十九卷——〈入法界品〉中，有一段已發菩提心，各處參訪善知識的善財童子，與包括文殊菩薩、普賢菩薩等五十三位善知識之間的對話。善財童子逐一請教他們該如何修菩薩道、如何行菩薩道。在他參訪最後一位善知識——普賢菩薩時，終於得到答案。普賢菩薩列舉十種具體的修行方法，來回答善財童子的問題。要記住這十條有點吃力，關於這點，澄觀法師表示，「十」是圓滿的。如果有人問：「十條有點多，能不能少一點？在不影響修行本質的情況下，我們能捨去幾條？」澄觀法師說：「在不影響修行本質的情況下，我們能略過其中八條，最關鍵的兩個行願，是第四條『懺悔業障』，和第十條『普皆迴向』。」
「懺悔業障」是佛陀去除無明遮蓋的方法，令我們的自性發光。「普皆迴向」就是用我們清淨的自性之光和眾生結緣。記住這兩大行願的一個方法，就是將這兩者和菩提心串聯起來。
菩提心是你心中的一種念頭，我想實現圓滿的智慧。菩提心的第二部分，就是決心以「度化眾生」來圓滿智慧。要「度化」的眾生稱之為「自性裏的眾生」，也就是我們的貪、瞋、癡、無明、執著和習氣。透過改變自己的毛病和過失，我可以獲得圓滿的智慧並且成就佛果。菩提心就是相信自己能夠成佛，藉著努力清理無明覆障，我現在就要啟程，走上成佛之路。
「懺悔業障」和「普皆迴向」完全符合這些目標。在懺悔業障時，發露遮蓋自性的妄想和執著；在普皆迴向時，我們和所有的眾生結了善緣。懺悔業障和普皆迴向這兩大行願和菩提心的兩個部分相應。
懺悔和自新是甚麼意思呢？當我們迴光返照，知道自己犯了錯，並且願意道歉，說：「對不起！請給我改過的機會，我錯了。」或許這個錯誤是犯了一條戒，我意識到自己失去一些無價的東西，現在我想要回歸正軌，彌補我的錯誤。
哲學家們爭辯人能不能改變。有個理論說，人性不會改變。但另一個理論主張，人性可以改變，並且充滿著無限的可塑性。佛陀在與眾生慈悲的連結中，看到人心逐漸圓滿的可能性，為我們開闢許多途徑，讓我們在犯錯後得以懺悔，重新發起菩提心。
對師父的教法記憶猶深的是，我在金山寺犯了一個極為嚴重的錯誤。有一次，一個大的訪問團從亞洲來到金山寺，我當知客師的時候說錯了話，讓每一個人都很尷尬。我的中文不夠靈光，冒犯了一位來自臺灣的老和尚。由於我發言不慎，給師父惹了麻煩，讓他必須竭盡全力補救。師父用他那令人難忘的風格，讓我知道自己捅了一個大婁子。師父教導出家弟子的原則是：紅就是紅，綠就是綠，藍是藍；不會混淆。對與錯非常清楚，沒有辯護律師能修改故事，讓我們看起來比較沒有過失。他會說：「你為甚麼說這些話？誰讓你這麼說的？」類似這樣的話。師父有辦法讓你覺得在壓力鍋裏備受煎熬。
第二天早上，我開始禮佛，這個錯誤讓我感覺很糟。師父走了進來，坐在佛殿後面，觀音菩薩像下面的長凳上。他給我一本翻到某一頁的經書，說：「念這個！」
這是一部較短的中文佛經，叫作《佛說法滅盡經》。我開始讀給師父聽，讀著讀著，我開始從頭到腳地出汗；上人則聽著我讀經。這是一次出乎意料的經驗，跪在師父面前，一邊汗流浹背，一邊讀著描述佛法滅後的世界所發生的種種恐怖現象。
讀完後，我的長袍濕透了，感覺一個堵在胸口的東西被掏了出來，某些暗黑被丟到身後了。師父說：「好吧，我不會趕你走，但你必須改變！從現在開始，你不能臉皮那麼厚，這麼顛倒。在供桌那裏，我放了一部更大的佛經要給你念。燃一支香，頂禮這部經，然後整部念完。」
供桌上有一本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，我之前從未看過。「念一念！」師父說：「每天誦一部，連續誦一個禮拜。」我按照師父的指示，跪在佛前讀了一個星期的《地藏經》。以前我從未接觸過這部佛經，但是在讀了七遍之後，我覺得自己心裏有了很大的改變，感覺自己的障礙減少了，我對自我和對世界的理解也發生了改變。
我觀察師父教導弟子，是根據每個人當下的因緣，特別是當他們犯錯的時候。我注意到一個一貫的原則——只要犯錯的人有心懺悔，有心改變，師父看得出來，他就會調整管教的力道。他的語氣會放軟地說：「一切都可以的，沒問題！只要肯改，可以重新再來。」他還會說：「人非聖賢，孰能無過？」或「知過能改，善莫大焉」。
每當我無心的舉動，或自私心在道場造成糾紛時，師父會讓我知道。但只要我肯認錯並決心改過，他馬上就會給我一個改進的機會。有句話說：「彌天大罪，一懺便消。」對在座所有來參加萬佛寶懺的人來說，如果我們能真心懺悔，如果我們能禮拜諸佛並改過，這些過失就會逐漸消失。隨著時間的推移，如果我們繼續向善，那些罪過就會散去，我們就可以認識原有清淨的佛性。再將這些改過的功德迴向給別人，我們就是體現「普賢菩薩十大行願」的精髓。
根據經文，具體的變化過程是甚麼呢？以下是普賢菩薩和參訪善知識的善財童子之間的對話。
復次，善男子！言懺除業障者，菩薩自念，我於過去無始劫中，由貪瞋癡，發身口意，作諸惡業，無量無邊。若此惡業有體相者，盡虛空界不能容受。我今悉以清淨三業，遍於法界極微塵剎一切諸佛菩薩眾前，誠心懺悔，後不復造，恆住淨戒一切功德。如是虛空界盡，眾生界盡，眾生業盡，眾生煩惱盡，我懺乃盡，而虛空界乃至眾生煩惱不可盡故，我此懺悔無有窮盡。念念相續，無有間斷，身語意業，無有疲厭。
這是著名的普賢十大願王中第四大願的經文。澄觀法師說，這是兩大不可捨去的行願之一。菩薩首先說：「我於過去無始劫中……」想想看，菩薩是這樣看我們每個人。我們在不同的身體住過很長的時間，並且造作種種的業。無始劫來，我們過去居住過的這些身體中，有不同的名字、家鄉、飲食習慣、穿著、眷屬和家庭等等。在這些身體中，我們造了種種善、惡業；用身去殺害動物，滿足口腹之欲；用口去違背自己的承諾；用心去產生種種的惡念。貪瞋癡讓我們造作種種惡業，想起來自己都覺得痛心，自己的目光怎麼這麼淺短？
經文上說：「若此惡業有體相者」，如果這些業是有形的——假設過去在不同的身體裏，曾經作過的事，突然像電影一樣放映出來，看著自己所作過的事，我覺得見證這一切是很可怕的。「盡虛空界不能容受」，如果一個人往昔造作的事情有形象，那整個虛空也容不下。這就是自己的貪瞋癡對別人所造成的種種傷害，你能想像嗎？「我今悉以清淨三業，遍於法界極微塵剎一切諸佛菩薩眾前，誠心懺悔」，在十方諸佛菩薩面前，發菩提心，真心想要改變，改變自己的行為，不去責怪或抱怨別人或者找人麻煩。
「誠心懺悔，後不復造，恆住淨戒一切功德」，我從現在開始要發菩提心，開始守持戒律，因為我所景仰的人，都是以持戒為本去修行。我想成為高尚、善良的人；菩薩都是這樣作的，我希望將來也能像他們一樣。所以我要持戒、保持內心清淨、懺悔過失、不再犯錯。從現在開始，我將按照我的最高理想和期望生活，我將以自己的菩提心指引我的生活。這意味著我知道自己能改進，我會面對自己的習氣毛病，並且改變它們，然後將透過功德迴向，來分享所有的善行。
普賢菩薩的誓願最後一部分指出，直到「虛空界盡，眾生界盡」，都會持續這麼作。發願就是說，我要開始作這件事，並且保持下去；我要繼續修懺悔法門，並且保持下去。虛空何時有盡頭？虛空沒有盡頭。眾生會消失嗎？不會。眾生的業會結束嗎？不會。煩惱會終結嗎？不會。儘管這些是不可能發生的，菩薩挑戰自己發心的恆久性，他說「如是虛空界盡，眾生界盡，眾生業盡，眾生煩惱盡，我懺乃盡。」虛空、眾生、眾生的業和煩惱，每一秒都在翻新，所以我的懺悔也將繼續不停。因為懺悔和改過是成就佛道的方法——清理、改過自新和改變。唯有如此，才能改變結果，因為我相是妄念，為甚麼要把虛幻的我相掛在事物上？
這部經告訴我們菩薩如何修懺悔——這是標準，是我們如何修懺悔的準則。方法很簡單易行，不需要很複雜，但懺悔必須要真誠、直心。當我們發起這樣的心，冰層就會消融，慈悲的河流就能再次流動。
小時候在我的家鄉——俄亥俄州的托萊多，當地有一個公園，距離我家僅僅三個街區，叫作「渥太華公園」。這是一個森林公園，有一個公共高爾夫球場，一個溜冰池和一條貫穿公園的小溪，這條小溪被稱為「十里溪」。每年冬天，十里溪都會結冰，可以在上面溜冰。俄亥俄州北部的冬天很冷，但是春天會來。從冬末到初春的過度期中，有幾天十里溪上的冰會開始破裂，發出「砰！砰！」的巨響。這些獨特的噪音是厚厚的冰層融化的聲音，是大自然在宣布春天即將來臨。大約一個星期左右，溪水會再度流動，十里溪的魚、青蛙和鳥類都會回歸，樹枝上會長出綠芽。
有些時候，人類智慧和慈悲心的潛力就像冬天的冰一樣被凍結了，沒有人想起冰層底下流動的水。但在困難的時候回想一下，這個能夠支撐人們在上頭溜冰的厚厚冰層，正是那條春天恢復流動的同一條小溪流。這樣思惟是很有幫助的，這種春天更新的能量就是懺悔法門——這就是它的作用。因此，不要擔心我們的思想太過染污、憤世嫉俗或刻薄，永遠都無法改變。在這種時候，如果我們能運用比煩惱更有力量的佛法，我們的心就能被洗滌更新，我們就會記得冰層下面的慈悲之河。
在這疫情期間，我們經歷數年政府的強制封鎖。和家人一起待在家中的這幾個月裏，孩子們無法上學、成年人在網上工作，或放空、被迫休假，許多人變得憤世嫉俗和苦悶。讓人難過的是，整個世界都在受苦，每個人都感到沮喪。更傷心的是，有難以想像數以百萬計的家庭成員殞落，其中許多是我們的長輩，如此突然、毫無尊嚴地離開。我們當中的許多人和整個世界，都經歷過這種悲痛，難以處理的苦惱。但是，如果我們透過佛法的智慧來觀照這種情況，使用佛陀教導的方法，我們就可以把憤世嫉俗、憤怒、悲傷的冰水變成「無緣大慈」。
在新冠肺炎大流行期間，每個人都遭受同樣的痛苦，地球上沒有人可以對空氣傳播的病毒免疫。在我們面前，就是感受「同體大悲」的機會——這正是可以改變的地方，就在我們的心裏，這就是佛法發生作用的地方。我們知道雖然處境艱困不適，但我們並不孤單，在努力改變痛苦的過程中，大家可以互相支持。我們可以透過迴向功德和與人相互支持的時候，將我們心中的仁慈和慷慨傳遞給對方，迴向功德可以融化堅冰，長養我們的慈悲心。
所以，不要害怕我們心中會出現多少憤世嫉俗和汙濁的想法，就怕我們不想改變。只要我們願意革新，運用佛陀的教法，那麼冬天那個恐懼、憤怒和悲傷的冰塊就可以轉化為慈悲，就像十里溪的水預示著新的春天。
我想說一些在家拜懺的建議。當我們在拜萬佛寶懺時，如果跟著維那的唱誦禮拜，會拜得很快，因為步調太快，以致於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反省觀照。但是，我們在家拜懺時，我建議你們一個更好的禮佛方式。禮佛的時候，試著在心中默念《普賢行願品》當中的偈頌：
往昔所造諸惡業，
皆由無始貪瞋癡，
從身語意之所生，
一切我今皆懺悔。
如果在拜懺時默念這幾句偈頌，會產生一股強大的清潔力，淨化我們的業力，不要忘記最後要迴向功德。
最後，我想鼓勵大家繼續參加我們的萬佛寶懺，把它列入你的年度修行日曆，這對世界和國家來說是很棒的禮物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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